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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他跟池櫻較勁的話被一聲呼喚打斷。
「鍾珩。」
極為低頻的赫茲,比方才和她寒暄時還要壓迫不少。如晨霧裡的古鐘,深井裡的冷月,讓人怔忡的涼意,在餐桌上鋪陳開。
眾人不禁偏頭望去。
紀珍棠低著頭,抿著杯口,但沒有在喝水,感覺自己手心灼灼,出了很多汗。
鍾逾白淡淡出聲:「過來添茶。」
「……」
在一眾親眷面前這樣命令,使喚他做下人的工作,儼然是不給他留情面了。
鍾珩還有一點骨氣,沒動,喊:「小桃!」
鍾逾白輕微地抬了抬手腕。
剛跨出步子的小桃見狀,沒敢再往前去。
過了會兒,鍾珩不得不推椅子起身,儘管有那麼幾分不情不願,走到他三叔的跟前,拎起茶壺的提梁,往桌上一枚鈴鐺杯中斟茶。
倒一點,瞄他一眼。
鍾逾白一直沒說話,鍾珩心口就一直懸著,到頭來茶倒滿了都沒注意,就光顧著瞄人。
那滾燙的水溢出來,茶嘴已經偏斜不是一丁半點,很快直直地澆到了鍾逾白的襯衣袖口。
「……」
有那麼三四秒鐘後,鍾珩才發現,低低地「臥槽」了一聲,趕緊放下茶壺,又問小桃要紙。
看那灼熱的濃煙,紀珍棠都不由跟著心揪。
被澆了一手熱水的鐘逾白倒是風波不動,有種事不關己的淡然。少頃,才徐徐地執起手邊的一塊白帕,墊在手腕上,慢條斯理地洇水。
鍾逾白道:「如果實在不懂規矩,去一旁讓小桃教一教你禮數。」
他沒有看鐘珩,卻在和他說話。
話音平靜,不帶絲毫的威脅,將那浸了溫茶的帕子擱置一旁後,見鍾珩不動,他說:「現在就出去。」
鍾逾白說的禮數,除斟茶的禮數,自然也包括言行的禮數。
鍾珩看著小桃遞過來的紙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過會兒有些氣餒地說一句:「行,我閉嘴。」
鍾逾白衝著鍾珩的杯子抬了抬下頜,意思是:把他的酒收走。
小桃聽命過去做事。
外面的雨勢變小。
有鳥在夜空里划過,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在這死寂的餐桌上顯得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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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珍棠離開時,地面潮氣一片。從暖烘烘的樓里出來,臉上還在冒熱氣,被薄薄雨絲一浸,體溫又迅速冷卻。
在他迷宮似的家裡沒頭緒地繞了會兒,兩分鐘後,她收到鍾珩的消息。
鍾珩:你回去了?
鍾珩:等等,我找人送你。
紀珍棠:不用了。
鍾珩:你今晚就住這兒吧,別走了。
她沒心情回了,把手機揣進了兜里。
生氣嗎?有。
但更多是覺得荒唐。好一個一箭雙鵰,真是厲害啊鍾少爺。
她不會嫁,他不想娶。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但講出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更何況是在他的家人面前,這是大寫加粗的看不起。
紀珍棠難以靜氣,心口猶有不適。
院子太大,走了半天還沒到大門,紀珍棠低頭避著水坑,用手遮著額上的水,怕流進眼睛。水塘映出洋房的光影,光影輕晃著。
很快,頭頂忽然傳來雨絲在傘面打出的聲音。
落在她的頰面的雨水突然就斷了。
紀珍棠詫異回身。
手肘險些擦在身後男人的身上,雨水把他們的距離拉近到同一把傘下。為看清他的面貌,紀珍棠只好往後跌了一小步,昂首看向這張逆光的臉。
男人的身形高挑,在暗夜裡將她的身軀罩住,他舉著傘柄,露出一截腕骨。氣質卓然,眸色溫淡,風姿清舉。可能是方才桌上的詭異氛圍,令他此刻的情緒中沾染上些微凜冽。
但她與對視一瞬,情緒里的冷氣又消減下去,僅剩骨子裡謙和的文氣,溫潤且儒雅。
「阿叔。」
鍾逾白說:「雨還要下一會兒,送你一程。」
紀珍棠看了眼手機時間,稍稍糾結。
「迦陵。」他已經回頭喊了人。
年輕的特助舉著傘姍姍來遲:「來了來了。」
丁迦陵得令,伸手替紀珍棠開門:「這位小姐,請進。」
她莞爾一笑,悅納了好意:「那就有勞你們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