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农忙(第1/2 页)
已经过了饭点,屋里还在等着出殡的人回来再开饭,饿极的小赵盈要吃一个姑奶奶家重孙手里的卤猪蹄,但猪蹄只有一个,老太太把自家孩子抱起来,嘴里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老汉死了你是要守孝的晓不晓得?身上还穿着孝服呢你不能吃这个,不光你,你妈妈也不能吃,啷个没得大人跟你谈呢,恁大的娃儿还不晓得规矩,二天你妈妈改嫁你到人家屋里哪个来将就你啊。” 孩子怎么都要不到,急的转了几个圈,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一个肯安慰她的人,哭声从坝子前一直转到了马路上,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哭的更厉害了,想起来奶奶还在屋里,又哭着回屋里找奶奶,里面的人听到哭声,还在门口便将她拦下来:“你奶奶本来就伤心,你还要进来惹她,不要哭了赶紧到别处耍去,听到没有不要哭了。” 她哭着出了门,哭的久了,整个身子也跟着抽噎,旁边的人开始心疼她:“这哈儿晓得哭了?都送上山了你还哭,现在晓得老汉没了?那你还乖不乖呀?要听话呀,不然你以后啷个整呐,爷爷奶奶也老了,要信话。” 本就伤心的孩子又听到了那句没有老汉了,急的一下从大人怀里滑下来扑到地上,又撕心裂肺的爬起来往外面走去了,犯浑的劲儿上来,谁也拦不住,大家索性让她去了,只道最后一眼,该哭一哭。 又走到马路上来,碰巧遇到舅母罗明先带着两个孩子往山上下来,孩子扑到怀里哭,已经抽噎的说不清楚话了。 张信欢手里有根棒棒糖,递给她,也被她激烈的摇着头推开了,已经沙哑的哭声一直从赵舒庆出殡上山哭到大人们都回来,看见了忠旭,哄了好一阵,声音才终于消下去。 却此后好几天再没从妈妈的怀里出来过,也不说话调皮了,仿佛长在了忠旭身上,神情哀戚,同妈妈一样。 好些妇女都笑,终究血浓于水,你说她不晓得,她还是晓得的。 赵舒庆的葬礼就在这样一半谈笑一半哀恸中结束了。 于至亲而言,恍如大梦,谁能相信那样一个年轻鲜活,爱说笑,多喜庆的生命,一下说没就没了,太不真切。 接连落的几天雨倒是让赵母的腿好些了,脓去了,炎也消了,慢慢开始有了结痂的迹象。 赵父却变得偶尔恍惚起来,一天多数时候都在门口坐着,赵盈递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帮着忠旭给老太太翻身擦洗,险些没一下掉下去把人摔死。 几个叔伯婶娘三不五时来一回,每每来总是一张愁闷的脸,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家的房梁塌了下去。 老张父女一去近半月,回来时,秧田里的秧苗已经可见青尖儿,菜地里撒的菜种也有了大拇指高,正是春暖花开,一年最青翠之季,整座大山一片喜气洋洋。 前脚潘天发来请喝酒,小儿子潘运的媳妇二胎终于落地了,前一个是儿子,两口子心心念念盼个闺女,果然就愿望成真生了姑娘,那儿吃了两顿,后脚又听黎祥琴放信,自家打发闺女,嫁的也不远,就在河对面靠马路边上的山沟沟里,后来才听传对方家境厚实,黎书慧发笑,难怪来放信让帮忙的时候嘴都咧到后颈窝去了。 王莉因为长的好看,这两年左挑右选一直没看得上眼的,终于嫁出去,也算风光闹热了。 那边吃了酒,这边又紧着坐席,大家都笑老张家里省了烧饭,田里坡上农忙回来,到了饭点又有酒肉吃。 老张也笑,又不是做寿娶媳妇能吃三天三夜,就这几顿饭有什么划算不划算的。 老张从前是一直担心小儿子忠承的,虽是大学生出来,回来还是不回来是个问题,不回来嘛,万一是个外地媳妇,能不能看上这山的公公婆婆也是个问题。如今他的问题更多了,忠旭没了丈夫,赵盈没了父亲,赵家双亲那样,难愁将来的苦日子过成什么模样。 管他愁不愁,时间是不会停下来等他考虑的,日子依然马不停蹄,眨巴眼,二月已经过去了。 惊蛰后的日子更忙碌,一山人围着屋前屋后简直停不下来,就连平常最爱往街上跑的潘天发也被堂客卢定芳扣在了家里耕田播种,老张土地多,更是夜以继日。 从前逢春种秋收的农忙时节,儿子忠信会回来帮忙,小姑娘忠旭也转来,如今就只剩屋里的一家三口了。忠信镇上的门面房扩大了,买了辆小货车,赶上春耕,正是肥料往各家各户批发的时候,忠旭不必说,自顾不暇。 老张还日日在田里泡着,忠传母女已经满山满坡都转遍了,捏包谷泥团,撒菜种高粱种,豇豆四季豆黄豆绿豆打米干,冬瓜荒瓜丝瓜八角瓜黄瓜茄子西红柿……每天这里挖土淋粪那里除草种苗,一刻也停不下来。 种子撒的差不多,山里的小麦也黄了,忠传把收割的麦子装到马背上驮回来,母亲把它们分到地坝里晒干打粮盖收麦粒,一连折腾七八天,母女俩身上一身通红。麦子刚收完,秧田里的空心菜又长到筷子长短了,乡下正是种菜的时候,忠传每天天不亮起来掐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