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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易秋所料,他逃了。
出去以後再也不肯進來。
張鵬飛沒有辦法,站在走廊里對易秋說:「耽擱這麼久,不好意思啊。」
易秋搖搖頭,「沒有。內服的藥我先開給他,明天你抽空帶他來看看徐醫生,檢查還是必要的。」
從醫務室回來,陳慕山在禁閉室里寫「悔過書。
這並不是因為他突然想開了,而是因為帶他走的時候,張鵬飛隨口提了一句,易秋靠在門上,也就隨口說了一句寫完了拿給她看看。於是陳慕山愣是坐在墊子上寫了兩個小時,寫完以後還在落款的地方畫了一個狗頭。
張鵬飛把這篇悔過書放在劉區長的辦公桌上,忍不住在桌對面翻白眼。
而劉區長顯然被這個分裂的犯人搞懵了。
「這個……狗頭……是……」
「傻x。」
「鵬飛你說什麼?」
張鵬飛回過神來,「對不起區長,不是說你。」
劉監區長看了他一眼,「你最近心不在焉的。」
「哎,他這個悔過的態度一點都不嚴肅。」
張鵬飛拿起筆,「我給他塗了算了。」
「那倒不用。」
劉監區長擺了擺手,「我在想啊,這個陳慕山現在這種性格,是不是有什麼成因啊。你看,這畫挺可愛的,你深挖一下,說不定是勸他認罪的突破口。悔過書都寫了,悔罪書應該也不難嘛。而且……」
劉監區長把紙張放到檯燈下,「這個字有點功夫啊,像是文化人寫的,他現在怎麼樣了。」
在場的幾個管□□都向嚴管隊的小曾看去。
小曾侷促地站起來,「他……在禁閉室里幾乎不動的,領導,這個犯人真的有點嚇人。」
「亂說,哪裡嚇人。」
「讓他靜坐反省他真的能靜坐一整天。其他犯人坐個把小時就求饒了。這種懲罰措施,他領起來像和尚打坐一樣。我們嚴管隊真的沒見過這樣的。」
他說完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張鵬飛,才繼續說道:「十五天馬上到了,出了禁閉還是繼續把他放在嚴管隊嗎?」
劉監區長喝了一口枸杞茶,「怎麼你們有顧慮啊。」
「嚴管隊裡的都是監區管不住的刺頭,我們怕……出事。」
劉監區長抬起手,示意他別說了,轉身問張鵬飛:「你怎麼看。」
「讓他去廠區卸貨吧。我就不信累趴了他還能打。」
說完抬手看了一眼表,「領導,我先下班了,今天有個聚會,有點遠,我要回去開個車。」
劉區長隨口問道:「什麼聚會?」
「我以前在福利院的幾個朋友。陳慕山的事我再下來認真思考一下,下周跟你匯報,先走了。」
張鵬飛說的這個局是突然組起來的。
組局的人叫尤曼靈,福利院的小孩里年紀最大的一個,也是混得最有錢的一個。
早年在玉窩這個邊境縣城裡開修腳房,後來開出了規模,分店開遍玉窩,去年南下去賭石,一刀升天,在一塊脫沙料上切出了一大塊「帝王綠」。嚇得貨主當場就給她雇了十個保鏢,後來她拿了本錢上了道,運勢沖天,切漲不切垮,不僅起了自己檔口,還一舉買下了「風花雪月」那家雲南菜酒樓,車也換成了大奔。
尤曼靈不傍男人。
對於一個不到三十歲,在玉窩做生意的女人來講,很不容易。
玉窩縣地處雲南邊緣,再往南就與緬甸接壤了。
亞熱帶季風氣候,四季分明,降水充足。
熬過潮濕的夏季,迎接來旖旎的秋,邊境觀光業復甦,拉動微觀商業,一根煮玉米賣到十五塊。不能問,問就是優質山地玉米。
對於外地過來的遊客而言,這是一個發展停滯的邊境縣城。
工業浪潮像狂流一樣卷過。
不過也就是卷過了。
然後白駒過隙,鋼鐵生鏽,狗叫雞鳴連聲而起,城市的名字被宏大敘事遺忘,血肉萎縮。
留下衛生死角里不明的水漬,消防難以達標的ktv,修腳房。
還有戴著金鑲玉演富二代的假貨賣場銷售,和永遠在大巴上激情賣慘的當地導遊。
但它還是個好地方。
本地人在他們認知之外的鋼鐵骨架下又燒起了柴火,半亮不亮的霓虹燈招牌掛了起來。
綠皮火被取消了之又重新開通,水土不服的都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