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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你,像是認識了很久很久。你知道嗎?你回北京那會兒,我特別特別想你,這種想念,熟悉到我自己都覺得詫異。我好像已經想了你幾十年。」
宋開心全身微微顫抖著,淚水爬滿臉龐,他一把揪住周舟的衣襟,難受得嗚咽起來。周舟慢慢拍著他的背,給他緩緩順氣。
「18歲的時候,你打工好久,送給我一套白色的羽絨服。我特別特別喜歡。可我參加全國數學競賽期間,卻不小心弄髒了。那時候你還生氣呢,我沒告訴你原因,怕丟臉。」
「其實是我在競賽的酒店裡碰到哥哥,我太驚訝了,竟然當場,滑了一跤。」
宋開心漸漸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他狀似無意的緩慢剖析之下是怎樣的真相。宋開心不敢相信,卻又心痛的盼望著。
「你穿著白襯衫,眼睛好大啊,笑起來彎彎的。」
「原來那時候北京的火車站就已經有那麼多人了。你就站在接站的人群里,往裡面張望著。……我們還去湖邊散步,你啃一個紅薯,啃得好香啊,吃飽了就靠在我肩膀上睡覺。我偷偷親你的頭髮。……」
兜兜轉轉,夢裡的人原來沒走,一直都在身邊。現在,他終於清晰又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周渡湊到宋開心耳邊,真實的嗓音響在宋開心耳邊,說出了喧鬧的車站裡被隱去的那半句話。
「開心,好想你。」
第65章 互訴
在十年前的歐洲山脈,在冰徹骨髓的寒冷中,是周渡緊緊抱著宋開心。他雙手雙腳皆僵硬了,抱著懷裡的人卻有種孤注一擲的決心。這樣安靜的環境,讓周渡恍惚了。
還沒有跟宋開心講過心意,這小傻子估計永遠也不會明白了。周渡想,自己或許要死了。他頭疼欲裂,很想簡單總結一下自己短暫的一生,可他潦草想了開頭便再也想不下去了。
因為他連開頭都想不明白。
周渡從哪裡來呢?他晃晃蕩盪的童年,又痛又孤獨,實在沒什麼好想的。
少年離開家,已經十餘載。人之將死,對自己誠實一點吧。周渡悲哀地想,其實在漫長的歲月中,他無數次幻想,或許是在電話里,或許是有人上門,對他說,周渡,你父母來找你了。
可是沒有一次是這樣的電話。
彼時周渡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很執著要帶走周舟。後來逐漸懂事,周渡恍然明白,因為周舟是個安靜又木訥的小孩子,最重要的是,他聽話。大多數買家都不想要個聰明機靈,隨時會逃跑呼救的小孩。他們只想要貨物聽話,安靜長大,能傳宗接代即可。
在昏暗的那個小租屋裡,小周渡不了解他們內心的髒污,他只是單純不想讓哥哥跟那些壞人走。在被那些人塞進車裡後周渡沒看到大哥,小小的周渡立刻明白這絕不是個好去處,扒窗戶,大聲喊,瘦子制著他,想給他餵藥,周渡卻非常清醒堅決,死死咬著牙不肯吃。瘦子陰狠地瞪著他:「不聽話是嗎?信不信我立馬回頭?」
周渡霎時間安靜下來。
瘦子挺驚訝,這孩子這么小,卻如此護著兄弟,倒真是少見。他又齜著牙笑:「這就對了。帶你去的是好地方。你們這個家連飯都吃不飽,有什麼好待的?聽話的小朋友才是好孩子。」他緩慢將周渡的小手都綁起來,不讓他亂動,語氣如同話家常一般,可是眼神里卻很陰沉,問:「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周渡沉默著流眼淚,不敢不回答,抽抽噎噎說:「周……周舟。」
「……忘了吧,以後都不會有周舟了。」
看,我沒忘。生命盡頭的周渡在心裡跟周舟說,你看,我沒忘,我記著呢。每每有人叫我,我就能想起來。
我還沒回家。
刺骨的寒冷中,周渡的意識昏沉之時,遙遙聽到有人輕聲哼唱著一首童謠。他們的童年太倉促,沒有聽過這樣溫婉的歌聲。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橋邊柿子紅艷艷咯,孤獨飄蕩的孩子啊,你何時能回故里。」
……
人的身體構造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劇烈的寒冷失水,宋開心就此失去了光明,周渡卻在混沌中失去了過往回憶。
周渡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省城的醫院,忘卻了前塵。他的記憶里沒有宋開心,沒有被拐賣,沒有父母兄弟有意無意的放棄,只有心裡的一點執念:我要回家了。
而有人告訴他,你叫周舟,家住在泉里。
……
宋開心緊緊揪著周渡胸前的衣服,心神劇顫,久久無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