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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对王阳明一针见血的分析却不以为然,他们指出,庐陵是四省交通之地,鱼龙混杂,是非极多。人没有定力,自然会受外界环境的影响,所以每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省油,就没办法生存。
王阳明仍然坚信这样一点:普通平民在什么时代都是弱势群体,弱势群体每天烧香求佛保佑不被政府欺压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找政府的麻烦。如果他们真反常地时常找政府麻烦,那肯定是政府有问题。
这是一种心理分析法,答案往往是正确的。上级政府摊派到庐陵的赋税相当重,当然,这并不是政府的错。中国古代政府靠压榨百姓生活是政治常态,“轻徭薄赋”的政府凤毛麟角。吉安政府对庐陵的赋税中有一项是关于葛布(葛的纤维制成的织物)的,问题是,庐陵不产这种东西。对根本就没有的东西收税,百姓当然不干了。
王阳明还未坐稳庐陵县县长那把交椅,一千多百姓就敲起了战鼓,向新来的大老爷投诉,声称他们绝不会缴纳葛布的税。
王阳明看了状纸,又看了案宗,发现这的确是一项莫须有的税收。于是,他答应庐陵百姓,会要求上级政府取消这个税,甚至是取消更多没有必要的税。
这种包票打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王阳明陷入了困局:赋税任务是上级摊派下来的,下级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完成任务,没有任何借口。但有的赋税是不合理的,强行征收,百姓的反应一定是极为窝火。如果处置不当,很可能激起民变。
王阳明是那种一定会为民请命,但绝不会直来直去的人。他找来前届政府的工作人员,详细向他们询问庐陵赋税的来龙去脉。这些人就把事实告诉了他。三年前,庐陵的赋税还没有这样高,自来了位宫廷税务特派员(镇守中官)后,庐陵的赋税就翻了三番。据这些工作人员说,这个特派员姓王,是个宦官,平时就住在吉安府政府的豪华大宅里,里面每天莺歌燕舞。
王阳明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姓王的宦官就是罪魁祸首。只要搞定他,庐陵县不该缴纳的赋税就会灰飞烟灭。他给吉安府长官写了封信,他知道那位王太监肯定也要看信,所以信的内容其实是写给王太监看的。他说,我在看庐陵的税收记录时大为惊异地发现,三年前庐陵的赋税总额是四千两,可这三年来却达到万余两。我先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因为在别的地方赋税都在负增长的时候,庐陵县却呈直线增长。不过我又仔细看了赋税名录,发现有些东西根本没有,却还要收税。我还听说,以镇守中官为首的收税大队来庐陵像是土匪抢劫一样。我现在有个小疑惑,这些赋税是上级政府,甚至是中央政府的规定吗?还只是我们吉安府的规定?交税的日子马上要来了,可最近这里发生了旱灾,瘟疫又起。如果再强行收税,我担心会激起民变。俗话说,饥人就是恶人。一旦真有民变,我不知该如何向上级政府交代。
他最后说,我对于这种收税的事真是于心不忍,而且势不能行。如果你们认为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请求辞职。
王太监看到这封信,冷汗直冒。如果这封信不是王阳明写的,那他不会恐惧。一个对自己都敢下狠手的人,对于别人的几句要挟就缴械投降,那他就不是个合格的太监。可王阳明的要挟不同,王阳明此时虽然只是个小县令,但他的弟子遍布全国,中央政府也有他的旧知新友。天蓬元帅虽然被贬下凡间做了猪,但人家毕竟也是天上来的。
王太监对吉安府长官说:“我看这庐陵的赋税是有问题,暂时免了吧,等王阳明走了再恢复。”
庐陵人感激王阳明,几乎痛哭流涕。王阳明趁势发布告说:“你们打官司,我不反对。但我看你们之前的状纸是专业人士撰写的,又臭又长,毫无阅读快感可言。今后你们如果再告状,要遵守以下几点要求:首先,一次只能上诉一件事;其次,内容不得超过两行,每行不得超过三十字;最后,你认为和对方可以解决的事,就不要来告状。如果有违反这三条的,我不但不受理,还要给予相应的罚款。”
这份告示贴出时,百姓们还沉浸在减免税收的欢乐中,所以一致认为,打官司是没有良知的表现,今后要改。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已被王阳明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王阳明趁热打铁,继续对他们的心灵世界进行改造。针对当时瘟疫横行的现实,王阳明写了篇感人肺腑的布告。他说:“虽然是天灾,不可避免,也不能违抗,所以我们要适应它,并且在适应它时感悟人生道理。你们怕传染,所以就把得了病的亲人抛弃,表面上看,他们是因瘟疫而死,实际上是死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