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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飯點,周念一一收拾好畫具,合上箱子提起來,背上畫板離開河邊。
回家的途中順便買了三斤橘子。
再穿過一條南水街就到家了。
南水街是小鎮上最熱鬧,也是最魚混雜的一條街。
有最大的酒館茶樓,商鋪緊密,理髮店,五金店,小超市,各類餐館,ktv酒吧等娛樂場,可以算應有盡有。
店多人多,街上車來車往。
周念沿著街邊走著,經過一顆又一顆的藍花楹。
一輛白色皮卡從身邊呼地開過,車輪恰好碾過積水坑,污水立時四散飛漸,周念的白裙子不幸中招,密密麻麻全是泥點子。
周念低頭看了眼被弄髒的裙子,心想這司機真沒素質,也不停車說聲抱歉。
重新抬眼時,周念發現那輛白色皮卡在前方不遠處掉頭,正在往回開。
興許是回來說抱歉的?
很可惜不是,因為白色皮卡停在了離周念十米開外的巷口處。
周念這才注意到巷口處的路邊站著個人。
一個清瘦的少年,穿著件白色短t,下面是條灰色休閒褲。
利短的黑髮,側臉輪廓流暢。
垂額碎發掩著一雙陰戾的眼。
他正蹲著在抽菸,單膝全彎,另一隻腳半墊著,是個很隨意慵散的蹲姿。
手肘擱在膝頭,修長的手指懶懶夾著燃到一半的煙。
白色皮卡的駕駛座車窗降下,司機探出上半身,是個二十一左右的年輕男子,長了雙魚泡眼,頭髮是沒染勻的亮黃色。
魚泡眼把頭伸出去,臉朝下,沖蹲在路邊的少年微笑。
那絕不是一個友善的微笑。
周念看在眼裡。
果然,魚泡眼司機開口就是嘲諷的話:「鶴遂,你咋還有閒心擱這兒蹲著抽菸啊?好幾天都沒在鎮上瞧見你爸,該不會又被逮到市裡的戒毒所去了吧?」
原來他就是鶴遂。
周念聽說過他的名字,在那些諸多離經叛道的傳言裡。
對於魚泡眼司機的羞辱,鶴遂只是聽著,沒應聲,臉上也是冷淡神色,只不緊不慢地抽了一口煙。
深邃漆黑的眼被煙燻得微微眯著,難辨當中情緒。
見狀,魚泡眼捋一把自己的黃毛,臉上更多出幾分得意之色:「要我說啊,你爸那樣的人就該死在戒毒所里,少出來危害社會。」
鶴遂抽著煙,還是沒反應。
「你這是默認了?」魚泡眼哈哈笑兩聲,點了根煙繼續說,「果然什麼人下什麼種,骨子裡是同樣的賤。」
極盡羞辱的措辭,鶴遂卻依舊八風不動地穩著,他微抿著薄唇吸菸,動作慵懶,眉眼冷淡。
周念止不住在想,這人脾氣可真好,被人這樣罵都沒反應。
魚泡眼夾著煙的手搭在窗外,他似乎覺得一聲不吭的鶴遂很無趣,索性手指一動,把菸灰往鶴遂臉上彈去。
鶴遂沒有任何閃避行為,任由那截帶著火星子的菸灰砸到臉上。
菸灰落在鶴遂高高的鼻樑上,立馬彈散開,灰黑色的粉末飛飄到少年黑濃的睫之上,墜著他眼角的冷涼,凝作寒潭。
饒是隔著一段距離的周念,都能清晰看見,鶴遂的鼻樑立馬就被燙出綠豆大的醒目傷痕。
頓感魚泡眼司機是真的好過分。
誰料,魚泡眼司機還不肯作罷,接著笑罵:「也是,你爸是個癮君子,你媽是只給錢就能隨便上的爛雞,也不指望你能高貴到哪兒去,況且——」
話還沒說完,鶴遂已經抽完最後一口煙,他垂下手臂,將燃到盡頭的煙杵在地上的一塊卵石上面,輕微一旋將其碾滅。
他的動作何其漫不經心,以至於他隨著青白色煙霧起身的那一瞬間,沒人注意到他眼底彌出的粼粼冷厲。
周念看見魚泡眼以最快的速度丟掉手裡沒抽完的煙,身體縮回車裡。
緊接著是車窗快速升合的畫面。
她不理解,有這麼嚇人嗎?
下一秒,只見鶴遂姿態地轉身,從後面五金店外擺的攤子上隨手抽出一把鐵鍬,利落地往肩膀一抗,走向白色皮卡。
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壓不住的野性和勁兒。
車輛發動機的聲音響了。
白色皮卡正要起步,周念看見少年長腿一邁,奔跑起來,薄唇扯出冷笑的弧度:「有用嗎?」
黑髮在狂奔的風中揚動,恣意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