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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池間，你知道嗎？從那麼高的地方是看不清街道的，車和人都太小了，你能看清楚的，只有旁邊的雨水管，一直向下延伸，一直一直，沒有盡頭。&rdo;晏嘉禾沖他笑了笑，脆弱而敷衍，&ldo;我看到的死神的樣子，就是一根沒有盡頭的白色的雨水管。&rdo;

&ldo;晏嘉禾。&rdo;池間喚了一聲，心裡有很多話堵在一起。

他雖顛沛貧困，但是一直家庭和睦，充滿互相的關愛，有困難大家一起扛。他第一次聽到她的過去，光是聽，就已經心痛難忍。

&ldo;我無數次夢見它的盡頭，&rdo;晏嘉禾閉了閉眼睛，&ldo;然後被嚇醒了，因為那意味著我在下落，在下落的過程中一直看著它，一直看到結束。&rdo;

&ldo;我知道有很多同齡人還沒有找到屬於他們的死神的樣子，所以他們還有無畏，還有熱情。&rdo;晏嘉禾笑容變得落寞和寂寥，&ldo;我看到得太早了，我早就被嚇破了膽子，所以，池間，我其實不是你最好的安身的選擇。&rdo;

&ldo;所以你不必如此乖順。&rdo;晏嘉禾看著他清俊柔和的臉龐，若是換一個更驕貴的表情，就很像晏嘉喬了。

若是他不這麼安靜溫柔，或許自己心裡的天平就不會漸漸傾斜了，尤其是在剛生了小喬的氣之後。

所以你也愚蠢一點吧，最好充滿仇恨，讓我的天平再回到原來的位置，讓我的計劃，可以順利地實施下去。

池間注視著她，沉默地搖了搖頭。

晏嘉禾笑了笑，抬手碰了碰他微涼的指尖，說道：&ldo;你不要不說話，你不說話別人怎麼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呢？&rdo;

池間仍舊沉默著，慢慢把手指收緊，看著她深藍色的裙擺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像層層疊疊的海浪，翻湧著岑寂著。

他想，他確實應該說些什麼，什麼時間無涯的荒野，什麼今晚的月色，東方人在這點上一向含蓄。

除了在她面前，他都不是被動的人，那麼令他如此含蓄的到底是什麼？

池間的手指緊到泛白，然後驟然鬆開了，抬眸坦然地望著她，將一切都交付給她。

&ldo;你知道的，&rdo;他輕輕說，&ldo;晏嘉禾，我不在乎別人知不知道，我只要你告訴我，你知道的。&rdo;

晏嘉禾枕在沙發上，頭髮垂下去，眉眼清澈，平和地望著他，半晌，輕笑道：&ldo;我知道什麼呢？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我只知道有一種人，不論男女，他們生來潔身自好，嚴以律己，渴望每一步都毫無差錯。&rdo;

&ldo;倘若命途多舛，他們的身體先有了歸屬，那麼他們也會強迫自己的心接受這個歸屬，以達到世俗上的身心合一。&rdo;晏嘉禾微微蹙了蹙眉，像是不解，像是淡漠，&ldo;池間，你就是這樣的人，你希望清清白白過這一生。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你還想問什麼呢？&rdo;

所以你只是先被購買了，然後別無選擇，所以你千萬不要愛我。晏嘉禾想利用的只是他的人，並不是他的愛，她還保留了一絲良知和底線，沒有壞到那個程度。

&ldo;是嗎？&rdo;池間想，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過了片刻，他又問道：&ldo;那你呢？&rdo;

如果我所求清白，那你呢？世人應該皆如此吧。

&ldo;我？&rdo;晏嘉禾眼眸中波光流轉，&ldo;上天給你發的是白紙，你精心對待自然有好作品。可是它給我發的是張黑紙，就算我怎麼努力，底色污穢也是徒然。我有心搏一搏，但其實我心裡明白，大概是掙不過的。&rdo;

她望向天花的邊飾，醉後的迷離有著知宿命般的薄淡。

池間半跪在沙發邊，凝視著她，低聲問道：&ldo;若是當真掙不過呢？&rdo;

晏嘉禾笑了笑，沉寂凜然，&ldo;就像林意那樣，會墜落的。&rdo;

她畏生畏死，若真掙不過，她也不敢徑直了斷，只能緩緩墜落，隨波逐流，直到生命歸於每個人必然的方向。

&ldo;不會的，&rdo;池間看著她，微微露出一個笑容，聲音清澈明亮，&ldo;晏嘉禾，我承住你。&rdo;

隨著這樣的心情說出口，到此還有什麼不明了？她對自己的分析是錯的，池間憑藉著敏銳捉住那浮光一念，倏忽撥雲見日，心裡再無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