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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顏兩隻腳找棉麻布料的拖鞋，躺椅咯吱晃，手機翻到地上，亮出一則未讀消息。

&ldo;顏顏，你竟然入圍了，哈哈哈，你得謝謝我。&rdo;陳懿的頭像懸在左上角，向周顏邀功。

聽起來仿佛瞧不起她，用了&ldo;竟然&rdo;二字。

周顏盯著屏幕，打開陳懿發來的截圖，紀錄片大賽的入圍名單，竟然真有周顏的名字。

連她自己也用&ldo;竟然&rdo;二字，因為參賽的，是五年前的周顏。

前些日子事物瑣碎，周顏不抱怨具體事情，張口閉口只對陳懿說&ldo;累&rdo;&ldo;困&rdo;。陳懿勸她抽空參賽，隨便擠一周多的時間，遲遲沒實現。

快到截止日，陳懿幫她想辦法，&ldo;我記得你以前有個作品，很符合這次的參賽主題，直接拿去報名吧。&rdo;

&ldo;那是五年前了，多生澀的作品，拿不出手的。&rdo;

&ldo;混個入圍獎也好啊。&rdo;

周顏沒點頭，不想做沒指望的事，陳懿還是幫她偷偷報了名。

最意外的是，五年前的她入圍了。入圍名單總共68部作品，沒按首字母排序，大概是按入圍分數排序。

陳懿和導師共同署名的作品，排在第三個。周顏需要往下滑，一行行白色的長短不一的文字，連成一串波浪線，快到盡頭才有周顏的名字。

喜悅瞬間爬上來，被認可是一劑興奮劑，檀香和麻將聲都變得舒緩。

洗牌的動靜像遙遠的陣雨，裹著悶雷轟隆隆，忽然一停，裴昇的聲音從中劃開，溫聲與人一一問好。

屏風推開窄窄的一道，裴昇側身擠進來，停在躺椅邊，向周顏伸出手，&ldo;走吧，回家。&rdo;

那隻手像牽一隻被寄養的寵物，從上往下伸出，目光也是俯視。

&ldo;何必躲在這裡，下次直接不來就好。&rdo;他口中說出的話，常帶著理所當然的氣勢。

周顏懶得與他說理，這不是一次兩次拒絕的事情，這也許是她下半輩子繞不開的場合。裴昇站不到她的位置，很難感同身受。

幸好今天有開心的事情，周顏清楚她那部作品的水平，入圍獎已經是終點，這不妨礙她想慶祝的雀躍。

&ldo;有好事？臉上藏都藏不住。&rdo;裴昇垂眸看她。

&ldo;陳懿幫我報名參賽，原本沒指望，今天發現竟然入圍了。&rdo;周顏把名單展示給他。

&ldo;是嗎，那該好好謝謝她。&rdo;裴昇點開手機，撥弄著緩緩說，&ldo;冠名贊助商竟然是駱琿的公司。&rdo;

裴昇淡淡笑了笑，半真半假說，&ldo;想要第幾名，我和駱琿說一聲的事。&rdo;

&ldo;別！千萬別。&rdo;周顏驚恐地捂住他的手機，&ldo;入圍就很滿意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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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顏本該高興，昨天收到入圍的消息，開心的保質期起碼能維持三天。

今日晌午，裴家老宅又派話，讓她過去見世交的叔伯長輩。

周顏早已輕車熟路，從車上下來，還沒見到人，提前扯出笑的弧度，&ldo;賢良淑德&rdo;四個字就差印在她額頭。

一張一張臉晃過，跟著季舟陵乖乖與人問好，實際上沒能記住任何一張臉。

她坐在屏風前，一張紅木椅，板正的角度，令她的腰不得不折成直角。

屏風擋住後面的躺椅，擋住躺椅往後的落地窗，兩株梧桐樹抽滿翠綠，遮天蔽日的影子像一層暗紗，蓋在躺椅上。

&ldo;這是許家的，你該喊叔叔。&rdo;

周顏便喊，&ldo;許叔叔好。&rdo;

對方誇她，&ldo;文文靜靜的，看著討喜。&rdo;

後面還會夸些別的，周顏的注意力已經飄走，盯著地毯細密的織紋，盯著鞋尖皮面一小塊兒反光，為這些場面話感到睏倦。

嗡嗡人聲如潮水退去，耳邊靜了一陣，又有腳步聲進來。

左手邊木椅挪動，季舟陵起身去迎，動靜顯得有些隆重。周顏從神遊中回來，一對中年夫婦提著禮盒進門，模樣比季舟陵略年輕一些。

這對夫婦應該很重要，否則季舟陵不會迎到門口，但他們之間打招呼卻淡淡的，沒有格外親密的氛圍，反而有種悲傷暗潮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