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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夜幕里驟然加劇的風把他的聲音吹成了碎片。

「……還不夠愛你。」

——

心理諮詢室外有些吵鬧。

不知是哪家的小孩搶了哪家小孩的玩具，刺耳的哭聲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連忙趕過來的護士幫忙安撫，直到房門關閉，那些嘈雜的聲音才被隔絕在了外面。

陸瑾年坐在椅子上，楚念站在他身旁，兩隻手輕輕搭住陸瑾年的肩膀，手指總是有意無意地替他揉捏放鬆。

躲在電腦後面的心理醫生打完最後一個字，才抬起頭看向陸瑾年：「你的情況屬於輕度失眠，建議平時可以做點運動，或者睡前喝杯牛奶，改善改善睡眠習慣。」

「但從你的心理測試表來看，你還有些輕微焦慮，請問你最近是遇到了什麼無法解決的問題嗎？」

昨晚聊天的醫生朋友今天臨時出了點別的情況，所以坐診的是代替他的另一個醫生，陸瑾年注視著對方陌生的面孔，他感覺落在肩膀上的兩隻手收緊了幾分，陸瑾年抿抿唇，隨後開口道：「是……我最近遇到了一個困擾著我的問題。」

他眼睫輕顫。

——

愛與被愛。

是陸瑾年始終無法深入了解的詞。

他從小到大沒感受過什麼愛，父母的，哥哥的，朋友的，就連他接觸到這個詞，依靠的都是電視劇中，霸道總裁一般的男主角摟著甜美女主角的腰，兩人耳鬢廝磨，纏綿地互相說著「我愛你。」

陸瑾年看得懵懵懂懂，他搞不明白為什麼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會互生情愫，搞不懂人們為什麼會相愛，搞不懂為什麼會有人把另一個人當成自己的全世界，也搞不懂什麼叫做愛一個人就會去為了他改變自己。

直到他遇到楚念。

高中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班裡流行起了言情小說的風潮，小女生們會偷偷交換自己收集的小說，然後把厚厚的書本藏在抽屜里，一邊看書上的情節，一邊捂著嘴為主角們的愛情失聲尖叫。

陸瑾年偶然發現，楚念的書包里，居然也有這樣的小說，他以為是楚念愛看，所以悄悄拜託賀星幫他在書店裡捎了幾本。

在接過書的時候，陸瑾年還被賀星斜著眼睛嘲弄幾句，可陸瑾年全當沒聽見，抱著懷裡封面上畫著美少男美少女的小說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連三天，陸瑾年抱著這些小說廢寢忘食，看完之後他抖落自己一身的雞皮疙瘩，還順便學到了許多不明不白的肉麻情話。

只是那時的陸瑾年不知道。

楚念書包里的小說，其實是別人不小心塞進去的，楚念不愛看這些，像他這樣成績排名前幾的學生，只會覺得看這些小說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陸瑾年盯著小說中描述的男主角魅力，莫名想到，楚念會不會也喜歡這種類型？

他下意識拿出電話想打給賀星，正在他快要脫口而出一句「霸道總裁該怎麼學」的時候。

陸瑾年猛然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他為什麼要去學習成為楚念喜歡的類型？

他為什麼要因為楚念喜歡看什麼就著急忙慌地學著去看什麼？

他為什麼要做這麼多……他完全不會做的事？

聽著手機另一頭傳來賀星的聲音，不等對方開口說完，陸瑾年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他抱著手機捂在胸口上，撲通狂跳的心臟幾乎要將他的手心震麻。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

自己喜歡楚念。

——

「然後呢？」一旁的楚念趴在欄杆上，撕下一塊麵包扔進吃水中，幾隻漂亮的錦鯉游過來，互相爭搶著這點被浸泡過的麵包。

「然後——我就真的去買了一本書，叫《一百天霸總養成教學》。」陸瑾年說得認真，在看見楚念臉上的笑後，他突然覺得羞恥起來，飛速眨巴幾下眼睛，「你、你會覺得，我很好笑嗎？」

楚念轉過頭看著他，嘴角微微揚起，眼底神色溫柔，他凝視陸瑾年幾秒，隨後回道：「不會啊。」

「我要是之前知道的話，應該會挺感動的。」楚念說著，把剩餘的麵包塞進陸瑾年手裡，「只是我以前不知道，原來你在我面前那副模樣，都是假扮出來的。」

他鼓了鼓腮幫子，耀眼的陽光落進楚念眼中，陸瑾年伸手捏捏楚念的臉頰，輕輕一笑：「寶寶，其實我挺不會愛人。」

「特別是和你在一起之後，我總想著一定要很愛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