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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冷漠的故事裡的另一個主角,竟然就在他的身邊。
傅薇曾經跟他提起過自己的過去,卻僅限於福利院。那時她說:「那時候我被福利院的院長收留,居然覺得好日子開始了。你知道麼?我曾經被賣到過人販子的手上。那時候身邊的人總說,逃出去,好日子就開始了。我逃出去了,到了福利院,有吃有住。我覺得,那大概就是她們說的好日子吧……」
她用平靜的語氣向他訴說這一段過往的時候,他以為這就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候。卻從來沒有發現過,在這段往事之前,還有另外一段更加苦痛的傷疤,即使只是用沒有溫度的文字,都這樣不堪忍受。
他以為這麼多來的相處讓他變成了最了解她的人,能洞悉她的一言一行,明白她在這麼多年裡所有的一點一滴。卻從沒有發現,原來對於她的過去,他竟然一無所知。
祁敘緊皺起眉頭。所以是這樣麼?因為沒有辦法在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嫁給他,所以才選擇躲起來?
夜已深,窗外孤月冷冷清清映在窗簾上,照出一個朦朧的輪廓。祁敘靜靜坐在窗前,分毫沒有移動。
一直被遺忘在一邊的手機卻突然亮起。他立刻拿過來,來電人卻不是傅薇。
一個陌生號碼。
祁敘接起來,對面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祁敘?」頓了頓,對方自報上家門,「我是宋子缺。」
※※※
l市。公墓。
秋天的墓園,落葉簌簌。傅薇一身黑裙,站在墓碑前,捧著一束白色雛菊。墓碑上是一個中年婦女的照片,面容滄桑枯槁,五官與傅薇隱約相似。
她彎下腰,把花束輕輕擺在墓碑前。她眼眶微紅,眼周青黑,明顯的因睡眠不足而顯露出的疲態,但神色卻是平靜如水。
她怎麼會想得到?這麼多年,她以為自己是一個孤兒。但那個拋棄了她的人,此刻卻躺在她面前,這一方小小石碑下,由她來拜祭。
時隔十幾年,終於再次見到那個被她稱作「母親」的人,卻是她吸毒多年癌症不治的最後一面。
那個來找她的中年男人叫風叔,是她媽媽年輕時的生意搭檔,偶然遇見,才知道她已經油盡燈枯。他告訴她,在她離家不久,她媽媽就因販毒獲罪,在監獄裡查出了癌症。出獄時她去s市找到傅薇,卻不敢跟女兒相認,也不敢聯繫所有以前認識的人。
傅薇長長久久地沉默。秋風吹動她的裙角和長發,身畔的林木瑟瑟作響,只有佇立著的她,這樣安靜,仿若出塵。
因為這塊墓碑,往事與她重新勾連了起來。她不再是那個像浮萍一樣的人,找到了新的寄居之處,就可以萬無顧忌地棲身。
如今她有了根須。她以前覺得,「百感交集」只是一個感動或傷悲時一個籠統的詞,如今獨自站立在墓園裡,在所有相似的石碑中找到這一方,她才明白這四個字蓄積的力量。
身後的石階上漸漸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很輕,卻安穩堅定。
高大的身形停在她身側,彎腰將手中的花束擺在她之前的那一束旁邊。
傅薇怔怔地看著他的動作,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眼眶不由自主地一紅,她啞著聲音喊了他一聲:「……祁敘。」
祁敘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西服,與他平時的裝束別無二致。他本來就身量頎長,幾天不見又瘦削了不少,整個人清雋如孤月寒松,鋒銳的眼睛凝視著她,像銀刃上的冷光,卻沒半點戾氣。
傅薇其實不知該怎麼面對他。可是人突然到了面前,除卻一愣以外,居然連慌張之類的情緒都來不及有,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有風在兩人之間穿過,拂起傅薇的髮絲,額間的一撮正好貼在她紅腫的眼眶上,像是墜進了她淚光瑩瑩的漆黑瞳仁里。
他冷著臉,沒出聲。沉默了許久,才上前一步,把她輕攬進他懷裡,用手去幫她把被風吹亂的髮絲都理好:「對我這麼沒有信心?」
「不是……」傅薇開口想解釋,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懊惱地換了個話題,「你怎麼會來?」
「你媽媽她們找過宋子缺。」宋子缺把風叔的電話給了他,他才知道她在這裡。可他沒有心情和她詳細解釋,只是惜字如金地說完半句。
傅薇能感受到他明顯的不悅。他這樣控制欲旺盛的人,怎麼可能受得了在別人那裡知道她的消息?「對不起……」她把頭埋在他肩上,方才在墓前沒有流出來的眼淚一下子全都傾瀉出來,不知是失而復得又立刻失去母親的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