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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章陌生一個人住在醫院裡，我不禁憤憤地在心裡罵了句活該。

罵完後心裡空落落的，不知道他吃飯了沒有，有沒有人幫他換藥，叫沒叫護工扶他上廁所，這個人既潔癖，又死要面子活受罪，有時寧肯憋著也不上廁所。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擦乾身子換上衣裳出了門。

就像是身體已經設置好的程序，等我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他的病房外。

朦朧的燈光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透出來，我悄悄踮起腳尖，試圖去看裡面的人在做什麼。

章陌生依舊保持著趴的姿勢，正支著手臂在看平板，一邊看一邊嘴巴張合地自言自語。

我心中咯噔一聲，章陌生不會是看肥皂劇看多了，把自己看成了神經病吧？

忙推開門，入耳便是清冷的不帶感情的聲音：「這個項目的策劃案重做一份發給我，還有上個月的財務報表，有幾個問題我需要提醒你們……」

——原來是在開視頻會議啊。

是我多慮了。

章陌生聞聲從平板上抬頭，見到我時眼神變了一變：「會議先結束，稍後我提到的部門單獨聯繫。」

他按滅屏幕，叫住我：「十四！」

「你別走。」

「……」

我放在身側的手指慢慢攥起，抓皺衣角，聽章陌生在背後又叫了一遍：「十四。」

這兩個字從二十年前叫到現在，歷經數輪春秋，物是人非。

我真想求求他別叫了，再叫一次，我就要哭出來了。

「十四，」他的聲音沉了又沉，一直沉到我心底的湖水裡，「是我做錯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彌補你。」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我咬破了嘴唇，差點哽咽出聲。

「當年的我太年輕，目中無人，做什麼事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來，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緊密不分地在一起……於是當我看見你把學校報在很遠的地方，覺得你想藉此來拜託我，就一氣之下做了錯事……」

「那你當年一出國就是好幾年，怎麼不說想和我在一起？」我擦了把眼淚，回頭嘶吼道。

章陌生看著我滿面的淚水，眼睛驀然開始泛紅：「別哭了。」

「我錯了。」

他露出一個苦笑：「都是家裡的安排，況且，那時我年齡還小，不懂什麼叫喜歡什麼是愛，只把你當做……當做……」

「一個玩物，一個金絲雀。」我笑不出來，諸多委屈與屈辱如潮水湧出，「所以想丟就丟，想不要就不要。」

見我失態，章陌生反而認真起來：「正是因為失去過，所以才更明白自己的心。十四，我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們了，抓著過去不放只會讓我們都痛苦，我願意為我犯下的錯接受你對我所有的懲罰，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唯獨有一件事，別離開我，別說分手，好不好？」

我橫過去一眼：「分手？我們現在有什麼關係嗎？」

章陌生梗了一下，說：「讓我追你，好不好？只要你還肯回頭，我就一直在背後等著你。」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知道自己從前確實混蛋，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以後都改，你要是還想養狗咱們就養，就是，你對一隻狗都那麼好，我會嫉妒的……」

「我對誰好也不會對你好了！」我大聲道。

「好好好。」章陌生一迭聲答應，趁我走近用力抓住我的手腕，「別走了，彆氣了，好不好？」

……

我藉口自己晚上要複習功課備考，不再陪床，讓他自己找護工伺候去。

章陌生一聽，張口就說要出院。

在他的一再堅持下，醫生給他批了出院申請，事實上若不是我勸著，他當天晚上就要直接拎包走人。

「醫生都說了可以出院，你這下放心了吧？」

從辦公室出來，章陌生迫不及待離開。

我瞅了一眼他的背，章陌生穿了一件寬鬆的薄襯衫，背上還纏著紗布，但傷處已經長出新肉和瘢痕，看著不會那麼嚇人。

「等下我開車還是讓司機來接你？」我問。

章陌生斜眼看我：「孟拾肆有駕照？」

倒是我忘了這茬，但是：「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章陌生胡亂摸了一把我頭髮半長的腦袋，無奈道：「你怎麼連自己的醋都吃啊。」

他一說，我就泄了氣，總歸這世上就是我一個人，何必鑽這個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