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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墊「嘎吱」一聲,空氣依舊陰冷。木子君望了一眼窗外慢慢陰沉的天色,開始後悔住到這裡了。不過短租合同只簽了三個月,也就一個學期的事,她年底再換也行……
她在對美好未來的暢想中逐漸閉上眼,裹著新買的被子睡著。
夢裡是流光般的畫面。
老光景,夜上海,西裝革履的男人把那串冰底貓眼的玉手鍊重新戴回女人手腕,舞曲伴著女人的笑語:「苑少爺花大價錢拍下來的,還給我做什麼?」
男人低下頭,器宇軒昂的一張臉,說話的語氣帶著世家子弟的散漫:「我花大價錢買的,可不止這玉鏈。」
一眨眼,流光盡碎,男人垂垂老矣,把那隻剩一半的手鍊塞進她手裡,聲音蒼老:「子君,幫爺爺找,幫爺爺找……」
媽媽在喊她走,不讓她接。她卻一狠心,把那手鍊緊緊攥到手心。
「我找,」她說,「我來找。」
木子君忽然覺得自己哆嗦了一下。
又哆嗦了一下。
然後她就被凍醒了。
窗外已經黑透了,二樓也沒什麼聲息。木子君掙扎著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已經是半夜11點。整個房間也就被子裡有點熱氣,又隨著她拿手機的動作迅速飄散。
被子不厚,是下午在超市隨手抓的打折貨,不知道填的什麼劣質絨。木子君哆嗦著從椅子上抓過外套穿上,又掙扎著下了床。
她吸了下鼻子,意識到大事不好。
不行,不能剛來第一天就凍病了。
房間氣溫足夠低的時候,室外都顯得沒那麼濕冷。她猶豫片刻,在新下的地圖軟體上搜索雜貨店——基本都關了,唯一一家還在營業的,定位在市區cbd的唐人街。
不過也顯示著「closg on」的字樣了。
就像網購似的,貨物充足的時候還好,「僅剩1件」的提醒一出來,就產生一種莫名的緊迫感。木子君三下五除二爬起來,又加了兩件保暖的衣服,一頭扎進異國的冰涼夜色。
往cbd這條路她白天已經走過一遍,晚上的樣子卻很不同。商鋪都閉店了,但不關燈,光線從櫥窗里透出來,照著蕭條的街景。電車還在開,猶如城市動脈,響著叮噹聲呼嘯而過,又消失在光亮盡頭。
她頂著風走到唐人街。
街從巷起,起點豎著一扇牌樓。畢竟太晚了,大部分店鋪都歇業閉店,只剩招牌亮著彩燈,黯淡的紅綠光芒交錯。木子君往裡走了兩步,看見一家禮品店,玻璃上貼著黃色的繁體字,下面的櫃檯上擺了一排金色的招財貓。
導航顯示雜貨店就在附近。
或許是時間太晚,而這條街的建築又太古樸,再加上一個找不著門的雜貨店和初到異鄉的茫然,木子君實打實地感到一絲慌亂。她又不抱希望地轉了一圈,連店門的影子都沒見著,反倒是發現隔壁有一家尚在營業的cb。
這cb的門臉還沒有那家華人禮品店招搖,只有門框纏了圈紅燈串,門上鑲了幾塊彩色玻璃。巨大的鐵索掛在門把上,風一吹就撞得玻璃鐺鐺響。
理智告訴她這地方非禮勿入,直覺告訴她那雜貨店應該就在裡面。
這是這條街上唯一還開著的地方。
正猶豫著,cb的門開了。
鎖本就在晃,門一開,更是撞得叮咣亂響。門裡的熱空氣和喧囂在一瞬間泄出,又隨著門的關合被截斷。
然後寂靜的街上便多了一個人。
對方起初並沒看向木子君,左手拎著鑰匙,右手拎著外套。正打算穿上時,大概是感受到身側的目光,目光便偏過來了一些。
繼而人也轉了過來。
cb里透出光,打穿五彩玻璃,又投在對方臉上,他臉上便也映出斑斕色彩。木子君本能「嗨」了一聲,然後才覺出巧合。
她落地都沒有二十四小時,就和宋維蒲見了兩面。這人……不睡覺麼?那麼早接她機,現在又從這種地方出來,看起來也待了很久了。
燈在晃,光也在他臉上動。木子君小心翼翼地打量他,越打量越覺得,這長相併不像個玩咖啊……
她內心活動過於豐富,也很容易被臉上的表情出賣。宋維蒲看了她一眼,又回身望向自己出來的地方,語氣和她表情一樣複雜。
「直接進,」他說,「不查護照。」
行,都對對方有了看法。
「不是!」木子君趕忙解釋,「我不是來玩的,我來找雜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