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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看就是華盛頓廣場，第五大道，還有更遠處的帝國大廈。

&ldo;七樓的風景更好。&rdo;明秋說，&ldo;有一回在那裡剪片子，抬起頭看見廣場的噴泉里，掛了一道彩虹。&rdo;

尹凡棠很溫柔地看著他，他喜歡明秋和他說這些事。

明秋說著說著突然剎了車：&ldo;我今天是不是有點話多？&rdo;

尹凡棠笑起來，把可樂推給他：&ldo;我聽出來了，你很喜歡你的大學。&rdo;

明秋認真地點頭：&ldo;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rdo;

這一刻的明秋眼睛裡似乎落有星光，特別亮，特別迷人。

尹凡棠覺得在這一刻時光似乎被摺疊了，他看到了那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和現在這個餐廳里的所有年輕人一樣，忙碌卻富足，是充滿希望的。

業內有人評價明秋太過功利，拍的片子模板化嚴重，也批評他本人不近人情，過於世故。

但這些都是因為他們沒有見過私底下的明秋，他很真誠，有點嘴硬但是大部分時間都很誠實，對待一切人和事物都很公正。

明秋早就看透了國內電影行業的頑疾，但他選擇留了下來，他沒有那個豪言壯語說要去改變它，他只是努力做了一個基金會，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幫助一些沒有門路的新人。

明秋是那個默默給後來者撐傘的人。

尹凡棠有點動容地說：&ldo;說真的，你做導演真好。&rdo;

明秋一愣，他迅速不好意思起來了，於是他低下頭，用叉子戳盤子裡剩下的生菜。

&ldo;我以前還怪你不識好歹，明明可以留下來做個演員大紅大紫，但就是執意要回去。&rdo;尹凡棠托著臉笑了，&ldo;其實是我太自私了，沒問過你想要什麼，只想讓你留在我身邊。&rdo;

明秋抬起頭看他，慢慢地說：&ldo;你還記得我們在重慶的時候嗎，在你那個秘密天台，你給我念過辛波斯卡的詩。&rdo;

這話聽著像是已經跳到了下一個問題，尹凡棠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ldo;我記得，《走出電影院》，我很喜歡的詩，直到現在也是。&rdo;

&ldo;那年我十八歲，其實對未來的感覺很渺茫。我從小到大都沒什麼選擇，幾乎都是被人推著走的，我大學讀了導演系也是糊裡糊塗的。&rdo;明秋苦笑了一下。

&ldo;那會兒只是想做點什麼給蔣晚亭看看。後來因為我媽去世我回國，林導邀請我參演《白兔》，我就答應了，然後就遇到了你。&rdo;

&ldo;你對演戲的態度影響了我很多，我那時候想著，原來真正的熱愛是這樣的。&rdo;明秋說著說著又覺得有點害臊，他偏開目光，但語氣格外認真。

&ldo;後來我回到紐約，回到我的生活，我開始慢慢在學習中熱愛上導演這份工作。&rdo;明秋看著食堂里來來往往的人群，有無數的電影裡，都有這樣短暫的繁忙鏡頭。

&ldo;我希望我能拍電影到八十歲。&rdo;明秋輕輕地說，&ldo;拍到有一天我拍不動了，這是我的夢想。&rdo;

尹凡棠看著明秋漂亮的充滿神采的眼睛，覺得自己也被他鼓舞到了，他輕快地說：&ldo;那希望到時候你的電影裡，需要有一個九十歲的老頭子出現一秒鐘。&rdo;

兩個人互相看著彼此，不約而同的，都笑了。

吃完飯他們又去二樓買了咖啡，尹凡棠說想去華盛頓廣場走走。

於是兩個人又一起下去，天色已晚，城市的高樓亮起燈，像無數雙眼睛。

尹凡棠看到長椅就想坐下，但屁股還沒把椅子捂熱，突然就有一個流浪漢出現在他面前。

尹凡棠被嚇了一跳，他根本沒注意到附近有人。

流浪漢湊上來，無比自然地伸出手，和他要錢。

尹凡棠驚呆了，他下意識看向明秋，滿臉寫著救命。

明秋忍著笑，一邊伸手拉尹凡棠，一邊操著濃重的說不清是哪地的口音，高聲說著，不懂英語，不懂英語。

但流浪漢顯然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他繼續堅持著，用手比劃著名錢的意思，嘴裡還在念念有詞。

明秋捏了捏尹凡棠的手腕，兩個人對視了一秒，緊接著，不需要額外的交流，兩個人一起邁開步子，無比默契地往左手邊跑了出去。